383 拍船永远显小 (第2/2页)
这些消息,不能说是好是坏,但可以肯定是好事的还有一点,那就是徐侠客的文集是非常畅销的,这也让他和采风使张宗子一样,旦夕之间,便从不事生产的浪荡子弟,变成了白手起家,闯出一片天地的江湖奇侠。
张宗子是会写报道,会排戏,不过几年的功夫,便靠着自己,在云县置办了不少房产,将家人都安置在其中——他祖父也过来养老了,绍兴的偌大家业,分给各房,这个家分得十分彻底,浮财散得几乎一干二净,只留下田地,收些便宜的佃租,留着将来献给买活军,其余的商铺、房舍,多数都转卖给了别人,所得的巨额财富,均分给各房,此后便由他们任意花销。
张宗子的祖父,则带着他们得到的份额,迁居到云县,又将银钱捐了至少一半给买活军,买活军送给他们家一付匾额,【积善之家必有余庆】,说白了,这匾额就是张家的护身符,张家这算是成功上岸,在买活军这里安顿下来,不必再时刻担忧有人构陷勒索自己。便是余下几房族人的糟心事被翻出来,最多是跟着被扣扣政审分,却不会被株连着一道送入矿山去——如今各地民间,越是靠买活军这里近的,就越是有些无赖威吓富户,倘若不交银子,便要来买活军这里督促备案,将来把他们阖家前程都断送了云云。
张宗子、徐侠客这二人的近亲,虽然多是无劣迹的富户,但细究原因,能够成功脱身,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们对于买活军的用处很大,如今买活军的规矩正在深入人心——有用之人,总是能得到一些宽待,于是要好生工作的原因又多了一条,这让本来就对本职工作如痴如狂的这两人,更有借口投入工作了。
张宗子便很不愿意回绍兴成亲,几番推脱,要求未婚妻家中将她送到买活军这里来,先考过初级班的考试,再寻一门工作,彻底成为‘买式’新女娘,再来商谈婚书,用的借口,正是买活军的有用无用论,“我们正是因为对买活军有用,而被宽待了几分,既然如此,自然只有励精图治、力争上游的份儿,什么老式婚书、提早成婚、太太不工作,将来对景儿都是把柄隐患,都是不够‘买化’的证据,没听过六姐常说的话吗?‘细节决定成败’!如今也算是场面上的人了,如何能不在小处越发谨慎起来?”
他父亲远在鲁王处,母亲又殁了,祖父母实在是管束不了他,只得由着张宗子胡闹,此时又让他下了南洋,而张宗子本来还因为那门亲事十分烦恼——他倒也不是讨厌了那小娘子,只是自由自在惯了,又醉心工作,确实不想多添一层束缚,上船之后,便顿觉快意自由,每日里只是捣鼓着特别发给他的手机,还有那个太阳能电池。
得了闲最大的爱好,就是到处拍照——他现在倒是学乖了,白日外出,都戴个斗笠遮面,再用黑纱障面避暑,为的是怕暴晒过久,中暑昏厥,也因此,虽然上了海船,但肤色依旧格外白皙,偶然请徐侠客掌镜拍照时,徐侠客拍的群像里,张宗子若是没戴斗笠,总是白得最显眼的那个。
徐侠客来买时间不久,对于如意手机这东西,还是上船后才逐渐摸索着使用,尚且还在战战兢兢的学习期内,远不如张宗子、郑地虎两人玩得自如,这两人因为玩手机还起过矛盾——郑地虎非常迷恋手机中一款叫做‘贪吃蛇’的游戏,可惜张宗子要限制充电次数,总是不给郑地虎玩,二人屡屡因此口角,总以张宗子威胁要‘告六姐’作为结束。
“你看,今日早起,拍到了不少好照片!”
他们两人出来的目的,就是为了写文章,徐侠客要写游记,张宗子是要写报道,两人商议下来,徐侠客以写景、写船、写见闻为主,张宗子则以写这些开拓南洋的船客众生相为主,虽然同去一地,但主题截然不同,因此张宗子爱拍人像,见徐侠客已经好过了些,便坐在床边,指点着给他看自己一早拍的照片,“这张是后船他们船客去吃饭时拍的,隔着远,但是镜头可以拉近,还能拍到船身的全景,真是威风凛凛!瞧那些船客,如蚂蚁一般大小,细看却还能分辨眉眼,多么神奇。”
徐侠客自己还不太会拍照,因此他不敢多话,只是不做声,但深心里,他觉得张宗子的照片拍得并不高明,买活军的新式风帆大船,说到规格,哪里是一般的鸟船、福船可以比较的?就是弗朗机人的战舰,都无法与之媲美,但在张宗子的照片里,便犹如玩具一般细小不堪,半点都不威风。
偏偏张宗子这个人,自我感觉总是极其良好,眼巴巴的望着徐侠客,似乎在等待他的夸奖——因张宗子比徐侠客多坐过许多次海船,自诩算是前辈,一路上对徐侠客也算是悉心照料,徐侠客实在不忍拂了他的意,但要昧着良心夸奖,又实在办不到,也怕张宗子被他夸过,更加得意,到时候回云县时,手机里塞满了这样的照片,要引来六姐的责罚。
因此,绞尽脑汁,指着上头的脑袋道,“这些人,便是你和我说过的泉州宗族罪人吗?他们人数众多,在路上应该不会闹事吧?说到此事,虽然不好妄议政治,但买活军在泉州的处置,似乎也太苛刻了一些。”
张宗子一听,果然转移了注意力,便笑了起来,说道,“徐兄,话不是你这样说的,买活军的态度,对宗族来说,固然算是过苛了,但对百姓们来说,又是如何呢?”
说着,便忙又去自己的书箱里翻出了一篇文章来,郑重送给徐侠客,笑道,“你瞧瞧我选出的这篇读者来信,便晓得了,伤的是多少人的心,又壮了多少人的胆气,这里头的得失盈亏,可是分明得很那!”:,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