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47 法之局限 (第1/2页)
倾向性证人,对储鸿来说的确是个新词儿,现在买地这里,新事物层出不穷,尤其是各个领域的新规矩,哪怕就是吏目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全都掌握,就算是徐晓莹,也是因为牵涉到了这桩案件之中,方才有所了解,“如果确定是倾向性证人的话,讼师就可以为我申请证人保护,也就是说,庄夫人的讼师就不能再接触我了,我也可以只做有限的证词,在另外的地方由大理寺的人来做,不必上堂。”
“譬如说,庄将军方希望我做证,庄夫人在南下时,的确是裹挟了许多人一起,而且来到买地之后,对她们也有人身控制的事情——只做证这一点就可以了,至于别的事情,我可以不做证,因为不上堂,庄夫人、大理寺那边也不会继续来盘问我。”
这么做,对徐晓莹来说当然是最方便的,但却也会让她背负上沉重的人际压力,因为如此势必得罪庄夫人所开那个厂子的雇工,其中有不少都是和她多年同事的将军府佣仆,她是定死了在云县,不会轻易调职的,即便庄夫人入狱了,余下这些雇工总是无罪的吧,只要有一二记恨她,她的不安感自然也都会大大提升。
“本来是想着两不相帮的,庄将军的钱,我是不敢拿的,但没想到那边越来越过分,还希望我出面做证,把庄夫人针对庄将军的备案都坐实了,否则便是恶言相向,对我有威胁之意。”
徐晓莹说到这里,也是摇头,情绪有些低沉地道,“这庄夫人是个厉害人物,我早知道这点了,她这人最有些鬼才,拿准了那条线,言语间都是暗示,却没有明确的证据,可以控告她威胁我,我想,即便最后判了她也有罪,这罪名也必定是不重的,这样的人,我也不敢把她得罪死了。”
储鸿对庄氏夫妻案也是有听说的,此案直接促进了买地刑法典的修订,还要增加对备案法的管理,的确是很典型的一案:此案始于庄夫人受到《招贤令》的感召,于是席卷将军府的金银,又协同将军府大量人口一起,南下投靠。此后,这庄夫人又是捐款,又是办厂,也是声名赫赫,直到其夫也投奔过来,双方才开始打嘴仗,令这个人蒙上了一些争议色彩。
其夫庄将军声称,庄夫人在来到买地之后,便备案了他包揽诉讼,草菅人命的种种恶行,其实都是诬告,只是为了洗脱自己的罪恶,这些恶行都是庄夫人在他练兵时,打着他的旗号干的,即便他本人也要担负失察的责任,但庄夫人却不能因此独善其身,讨了好去,退一万步说,她带来买地的金银也都是这些恶行所得,买地应当要剥夺她的全部财产,如此方才公平。
而庄夫人之所以拐带这么多人口一起南下,主要是为了护住她带走的金银细软,还有就是断绝这些人去找庄将军报信的可能,她早已处心积虑、收买人心,这些奴仆多数都被庄夫人迷惑了,视她如天,其中有勇气反对庄夫人的,都被她或是当场除去,或是设计杀死,说起来她在姑苏还犯下了杀人罪,受害者的亲属就在他带来的亲兵里,便是人证!
一个将军府,分裂成两边,互相指责,恨不得同归于尽,也实在是稀奇,而在储鸿看来,拨开云雾见青天,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,庄夫人走的时候到底杀人了没有——若是杀人了,徐晓莹就是现成的证人,她只需要为此事作证就好了,那庄将军的目的也就达到了——他是很难全身而退的,但庄夫人肯定也得跟着栽倒,也算是报复了仇人。
“杀人……就算真的杀了人,又如何能治她的罪呢?这般满腹心机的女子,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手杀人?她言语间暗示几句,自然有人为她办了此事,出来只轻描淡写说那人不来了,我们当时又怎敢细问?”
徐晓莹苦笑道,“尤其是我,我是黄师爷的妻室,几乎就是半个人质一般,被裹挟进来的。若是将军的亲兵追上了我,我便要被推出去当做谈判的筹码,所幸一路上船,都还平安无事,在船上还把我看得死紧,我是一句话不敢多问,庄将军要我做证她杀了人,这个我无法做证,我只能做证的确有人是被绑架来的,因为我就是那个人。”
这是她第二次提到自己和黄师爷的关系了,见储鸿毫无异样,看着自己的神色也还是和刚才一样关切,徐晓莹心底不免微微一暖,有了一丝指望,但很快又想道,“也不能太乐观,他或许只是城府深而已,接线员的政审分一般都高,光是这个职位,便是家底的保证了,再加上我还姓徐,又重了本地的大姓,他多半以为我是本地的女郎,才有丰富好感,现在沾上此事了,也不好轻易甩脱,因此热情不变,要看他真实心意,还得看此事了解后他怎么说。”
以她的工作,徐晓莹可以理直气壮地拥有很高的自尊,绝不会向某个看中的男人去祈求爱意,也因为她的出身,她是最敏感的,在男女之事上,绝不愿意承受一丝勉强和挑剔。
因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,也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,反而十分洒脱,并不患得患失,就算道破出身,也没有一丝羞赧愧然,而是很自如地继续说道,“但至于庄夫人那里,希望我做证他们备案的事情都是真的,这自然也是不行的——黄师爷回来休息时,也会和我谈前衙的事情,我很清楚,这里许多备案都是张冠李戴的捏造,去备案的人,许多都是冒用了真正受害者的身份。”
“他们了解得那样详细,不过是因为他们本就是经办人罢了,那些苦主,很多都死了,或是不知所踪,庄夫人便捏造了仆童的身份,让他们充做苦主去备案,备案之后,照旧把他们招入工厂里做事……这样一手遮天的事情,她是做得习惯了,便连我的婚事,也是她做主许配给黄师爷的——她上下其手惯了,大概早忘了这件事,也不知道,我早就晓得了是她出的主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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